国普网1970年的一个秋天，天色已经很晚了。古楼前的小道上，华灯初放。白天烤得炽热的柏油路面，因湖风的吹拂，有点凉意了，让人感到舒爽怡情。
一身穿着简朴的孟寒英与穿白色衬衫的李蒙，并排地朝码头走着而且悄悄亲昵地谈着话儿。
“寒英，我真想死你了，咱们结婚吧！”李蒙对着寒英温和地说道。孟寒英轻蔑地朝他看了一眼说：“咱们现不谈这事＂又说：＂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互相都不太了解＂又说：“我还有一篇毕业论文要写呢，我得下乡去考察＂
李蒙有些不解地问：＂怎么还非得下乡去考察？在城里不是一样可写好吗？＂孟寒英朝他淡淡一笑道；＂只有实地考察，掌握第一手材料，才能写好论文。现学校要求很严，如果论文达不到老师的要求，否则学校就不给学生们发毕业证书。”李蒙点了点头又一问：＂下乡可以理解，那为什么非要去仙桃镇长坪乡？＂这时，孟寒英不再说话，只沉默无语。也许她有隐情不便说出来。原来孟寒英只是一个弃婴。
二十年前的1950年冬天，刚从教育界退休的孟子良教授，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莱。当他经过古楼附近时，突然发现一个垃圾桶傍边有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啼哭。孟教授凭他的直觉，马上意识到，这可能是个弃婴。于是赶忙前去将其抱起。只见婴儿长得十分可爱：大大的双眼，圆圆的脸蛋。这么好的小孩怎么舍得丢呢？
孟教授将小孩抱在怀里，又稍微仔细地察看了一下，知是个可爱的女婴。然后朝前边街头看了一下。突然发现一个挑着竹器制品的男人在急急忙忙往前奔走，似乎怕人跟踪他。孟教授马上判断：莫非这婴儿就是他丢弃的？于是他又急忙地向一位贩菜的老妇人打问：＂嫂子，那个挑竹器制品的男人你认识么？＂，老妇人想了想，告诉他说：＂此人好像是仙桃镇那边的一个篾匠师傅＂。
孟教授赶紧将女婴抱回家，把捡拾婴的经过，简单地告诉了他老婆李春华。李春华将婴儿抱起来看了看，又在婴儿脸蛋上亲了亲，觉得这婴儿真的十分可爱。但现在自己将她抚养成人，觉得也有困难，最关健的是没人喂奶呀。所以孟教授夫妇俩再三商量后，准备将孩子交给国家有关的儿童保育院去抚养。
此刻，站在傍边的小女孩孟秋菊忙搭嘴地对父母说：＂我求求你们了，千万不要将小妹妹送走，我好喜欢她。＂经她这么一说，夫妇俩就决定将婴儿留了下来抚养，并给这婴儿取名为孟寒英。弃婴没有奶吃，他们就用牛奶与米糊糊喂养她。
眼看二十年过去了。真是时光荏苒，岁月如梭啊。
此时的孟寒英已长成了美若天仙的大姑娘。养父母一直把她当做自已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，还把她送上医科大学。眼看女儿大学即将毕业了，孟教授夫妇俩喜上眉梢，乐在心里。
孟教授是个极其开明的人士。他早就将孟寒英的身事全部如实地告诉了孟寒英：你父母重男轻女，认为女孩子没有用，所以将你抛弃。你要好好读书，学好本领，长大了，做一个对社会真正有用之人。
这次，孟教授再三嘱咐孟寒英趁这次下乡去仙桃镇考察的机会，一定要找一找她的亲生父母，争取与家人团聚。孟教授这种高风亮节的精神，确实令人钦佩。
几天后，孟寒英医师来到了仙桃镇长坪乡，住进了卫生院并参加了卫生院的门诊工作。她每天利用看病的机会，对来往的人员，根据养父提供的那些线索进行打听。几天过去了，但没能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。
不久，终于迎来了一个惊人而又兴奋的好消息。一个叫李顺的中年男子前来医院求诊，说他家父母在家里病了，而且父母年高且行动不方便。他老父亲的脚痛得连路都不能走；老母亲双眼有眼疾，看不见了。请求医师去他父母家看看。
孟寒英医师很爽快地答应了，到他家出诊的请求。
孟寒英医师来到李顺父母家，只见他老母坐在床头，不停地用毛巾擦着眼泪，头靠在凳子上。饭桌上还摆着半碗稀粥并且稀粥上面爬着不少蚊子。他们盖的被子也脏得气味难闻。面对此情此景，孟寒英医师心里突然感到想呕吐。心想，这老人的生活处境也太糟糕了。儿媳们对她肯定缺乏应有的孝心。
孟寒英医师将老妇人的眼睛进行了检查，确诊为晚期白内障失明症，必须给她做手术治疗。于是与李顺商量，要李顺明天把他母亲送卫生院去。孟寒英医师亲自主刀给他母亲做手术。孟寒英医师告诉李顺：“关于医疗费用问题是这样：病人住院一周，再加上医疗费与生活费，大约400元就可以了。”
然后，孟寒英医师又给李顺的老父亲检查了病，诊断为坐骨神经痛，是风湿寒气引起的。于是，孟寒英医师就给老人扎了一下针，嘱咐老人再呷点药，坚持一周，也许病痛会消除许多。
这时，李顺的老婆刘姣姣跑来，难为情地对孟寒英医师说；＂这四百元钱，我们怎么去解决？现在家里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啊。＂
孟寒英医师想了想，接着她的话说道；＂你们家老公还有其他兄弟吗？＂
刘姣姣说：“我老公还有个小弟在城里工作”。孟寒英医生回复她说：“那好，让他寄点钱过来吧”。刘姣姣说：＂不行呀，我老公亲弟弟从小就过继给姨妈抚养了，他肯定不会出钱啰。去年为分家产的事，还与我们闹翻了。＂
原来，去年分家产时，李顺的亲弟弟也想分一份，但没有分给他。主要考虑到他是从小就过继了，现在又有份体面工作。所以就没给他分家产。
刘姣姣又说：“但后来妈想把传家宝留给他”。
孟寒英医师问；＂什么传家宝？＂
刘姣姣说：＂一个铁菩萨。但他不要，还大发脾气，把它扔在地上，就走了＂。孟寒英医师笑了笑；＂我看这样吧，这400元钱，我替你们先垫上。至于你老公那个弟弟，你就把他的工作单位名称、地址与名字告诉我就可以了，我再写信去给他做一下思想工作。＂
但不知怎的，刘姣姣不愿提供这些信息给她。此事只好先搁浅下来。
孟寒英医师第二天在卫生院给李顺的母亲做了眼部手术。手术进展很顺利，做得非常成功。几天后，李顺的母亲就恢复了视力。李顺一家人，高兴不己。
至于李顺父亲的病，经孟寒英医师针灸治疗一周后。李顺父亲病情也大为好转，能下地走路了。真是皆大欢喜。
这一天睌上，孟寒英医师来李顺父母家院子里做家访。
一进李顺母亲房间，只见李顺母亲刘敏点着香火，跪拜在神龛前虔诚地祈祷着。傍边的小桌子上，还置放着一尊黑色的小菩萨。室内香烟袅袅，显得肃穆庄重。
李顺母亲刘敏口中念念有词说：“请菩萨保佑我那苦命的珍珍幸福安康……”在这种情况下，孟寒英医师不便惊动老人，于是一个人悄悄地在傍边的凳上坐了下来。
李顺母亲刘敏祭拜完后，突然发现了孟寒英医师，于是急忙打招呼。
此时，孟寒英医师有点好奇地问；＂大婶，您刚才说的那珍珍是谁呀？＂
李顺母亲刘敏听后，内心感到十分尴尬。她心里想，孟医师是自已的救命恩人，还有什么事要瞒着她呢？
于是李顺母亲刘敏坦诚地将埋藏在心底里多年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。
原来，那珍珍是李顺母亲刘敏的亲生满女。二十年前，由于世俗观念的偏见，觉得养个女孩没用，即是有用也是嫁给人家的。加之当时，她已有两男两女，负担太重。于是在珍珍生下第二天，夫妻俩就悄悄地将自己的满女丢到了古楼的垃圾桶边。
李顺母亲刘敏自从她大女儿巧珍病逝后，膝下就没有了女儿了。所以她现在十分后悔，不应该，在那时候，把自己的亲生满女丢弃。
孟寒英医师听到这些话后，内心深处感到十分震惊。她喜恨交加。喜的是，无意中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；恨的是，父母以往竟如此狠心地将自己抛弃。
此时，她的泪水不停地滚滚流出。她本想向自己的亲生母亲坦露一切秘密，但又考虑到怕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，从大义出发，孟寒英医师必须强忍着，不到万不得己的时候，心中的秘密不能说出来。
为了缓和气氛，孟寒英医师指着桌上的那尊小菩萨说：＂大婶，这菩萨真好看。＂
李顺刘敏爽快地说：＂如果你喜欢，我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！＂
孟寒英医师马上谢绝道；＂这怎行？这是您家的传家宝，我哪能受得起啊。”
李顺母亲刘敏感激地说：“你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，何况是一座铁菩萨，就是一座金菩萨，你也受得起！＂
于是，孟寒英医师不得不接受了这一礼物。
过了一会儿，孟寒英医师又想起一件事来。于是又追问道：＂大婶，您老公曾经是个篾匠师傅吗？＂
李顺母亲刘敏说：＂他年青时做过篾匠。”。突然，李顺母亲刘敏又反问孟寒英医师：“你怎么一下子突然打听起这件事来？”。
孟寒英医师有心计地回答说：“我见他左手大姆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，猜想他一定从前做过篾匠。“
李顺母亲刘敏很信服地点了点头。
接着，孟寒英医师又向她打听她小儿子的单位名称、地址及其姓名。当她得知，李顺母亲刘敏的小儿子就是想与她结婚的李蒙时，孟寒英医师心中不免感到十分惊讶。怎么会是他？事情竟如此巧合？如何是这样，那李蒙可就是我的亲哥哥啊。许久许久以后，孟寒英医师才回过神来。
当晚，孟寒英医师给李蒙写了一封信，把她如何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及如何给他父母治病的经过，详细地告诉了他并要求他对她是他亲妹妹这事，一定要暂时保密与慎重处理，以免刺激两位老人。
初冬时节的清晨，充满阳光的院庭里，显得十分温馨与祥和。梧桐树上的喜鹃在嘎嘎地叫着，预示美好一天的即将到来。
为了看望亲生父母，今天李蒙也回来了。他们兄弟俩见面时互致歉意并且友好如初。
在与自己亲生父母见面时，李蒙也表现出了高姿态。对于自己的不孝，向父母表达了深深忏悔之意。李蒙当即将一个千元钱的红包送给了母亲。母亲刘敏接过钱，心里特别高兴。
李蒙见母亲刘敏恢复了视力，见父亲能正常行走，高兴极了。他母亲刘敏一再表示了对孟寒英医师的无比感激之心，还说孟寒英医师是她们一家真正的恩人。孟寒英医师的高尚医德与品格永远值得他们学习。
此时，孟寒英医师提着挎包走进了庭院。
李蒙急忙迎上前打招呼：＂寒英，你辛苦了，我们全家人十分感激你。我母亲的眼晴与父亲的腿多亏了你啊＂
孟寒英医师谦虚地说：＂不必客气，这是我应该做的事。＂
李蒙又说；＂听说你今天马上要走了？＂
孟寒英医师道：＂我父亲心脏病又发作了，我必须马上赶回去。＂说完，从挎包里摸出那尊金光闪闪的佛像。
并说：＂这是一尊金佛像，昨晚我用溶解剂将菩萨外面的黑油漆清洗完后，才发现菩萨像是黄金铸造的，很珍贵啦＂又说：＂这是你们家的传家宝。我没有资格收，现物归原主吧。＂孟寒英医师一边说，一边将小菩萨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刘敏。
她转过身，飞快地朝外面路上走去。
李顺母亲刘敏此时不知如何是好。
这时，大哥李顺对弟弟李蒙说：“你快去追呀”，李蒙说：“没必要了”。
李顺母亲刘敏感慨地说：＂像孟医师这样好的姑娘，天底下少有啊。＂
李蒙两眼瞅着老母，情不自禁地说道：＂妈妈，她就是我们的亲妺妹珍珍啊。＂
大家听了愕然一惊，你说什么呀？老母刘敏两眼死死地盯着李蒙问。
李蒙说：＂她就是二十年前被您们抛弃的那亲妺妹珍珍呀。＂
李顺母亲刘敏听后，瞬间，整个人恍如呆若木鸡。
不一会儿，大家纷纷地奔出庭院。一起用深情的目光朝前方路上眺望。
此时，只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向天边飘去……
作者简介：张文波，岳阳晚报社新闻记者；晏华如，原中化四建职工医院医师，业余文学爱好者，一生酷爱文学。
